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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2章 解咒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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圓形的洞口中蓄著黑色的光, 仿佛下一刻就會有東西擊射而出,極具壓迫感。

陌生男人的聲音還在空曠的宮殿中層層回蕩著,久久不散。

只聞其聲, 不見其人,說的就是現在的情況。

楚堯堯聽到了說話的聲音,但是她朝周圍看了一圈都沒看到有人。

疼痛感似乎已經有些麻木了,楚堯堯仰頭去看謝臨硯,他的神色帶了幾分緊繃。

“疼。”她靠在他懷裏, 他的肌膚是溫熱的, 楚堯堯下意識將額頭貼在了他的脖子上。

楚堯堯發現,她在害怕的時候, 竟然會下意識依賴謝臨硯,這種情緒不知是從何開始的, 或許是因為有同生共死咒在,在現在的情況下, 只有謝臨硯能夠幫助她。

謝臨硯沒說話, 他的手還壓在她的小腹上, 一股股溫熱的靈氣源源不斷地輸入進楚堯堯的丹田之中。

這時候,之前那個男人的聲音又出現了, 他突然“咦”了一聲,驚道:“你帶了個什麽東西來?”

隨著話音的落下, 一道翠色的身影在穹頂之上慢慢浮現。

那是一名青年,一身青衣,漂浮在半空之中,衣袍無風自動。

青年最為特別的, 便是他那一頭如雪的白發, 瀑布般披散開來, 垂至腰際。

他的長相極為英俊,眉眼深刻,鼻梁高挺,唇色極淡,將五官襯得更為冷峻,遠遠看去,不怒自威,令人從心底不自覺地升起了一種不敢褻瀆的威嚴感。

“柳如弈。”謝臨硯緩緩叫出了他的名字。

原來,這便是……柳如弈。

與想象中的不同,楚堯堯本以為,墜魔淵的主人,該是濃墨重彩、妖異詭譎才對,但真正見了柳如弈後,卻完全無法將他和“魔”這個字聯系起來。

也對,謝臨硯看著不也不像魔尊嗎?這大概是這個世界反派們獨有的特點吧。

柳如弈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,他沒看謝臨硯,目光直直落在楚堯堯身上,神色很冷,帶著濃濃的探究之意,好半晌,他才將目光移向謝臨硯,問道:“她是什麽?”

“你不知道嗎?”謝臨硯反問了一句。

柳如弈緩緩從空中飛下,穩穩地落在了地面之上,他看著謝臨硯,神色間竟然隱隱透出了幾分怒意:“我等了你幾百年,你便是這樣來見我的?”

“這個小姑娘,神識丹田中皆是你的氣息,雙修過,還不止一次……用本源修為為她溫養經脈,硬生生將她的修為提了兩個小境界……你在幹什麽?你是在給她當爐鼎嗎?”他一步步逼近,聲音中帶著質問:“謝臨硯,你不是要與天道鬥嗎?你便是這麽鬥的?”

柳如弈的目光掃過躺在一旁地上的長淵,冷笑了一聲:“劍都丟了,你是不是連自己是個劍修都忘了?拘泥於情愛,連信仰都不要了嗎?謝臨硯,你太讓我失望了!”

他每一句,都在宮殿中激起層層的回音,句句緊逼,像鋒利地劍,讓人聽著直覺的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。

楚堯堯恍惚明白過來,柳如弈的神識同樣很強,甚至於並不輸給謝臨硯。

“柳如弈,”謝臨硯聽了他的話後,神色間卻沒有絲毫的異常:“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,我若是拘泥於情愛之人,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裏。”

他繼續道:“你看不出來,若是她死了,我也會死嗎?”

“什麽意思?”柳如弈皺眉。

“這不是你做的嗎?將她安插在我身邊,將我們的命運用同生共死咒綁定。”

“……還有剛剛,用元神玉作誘餌,引我觸碰九尾妖狐的妖丹,不就是想借此來擾亂我的心神,讓我喜歡上她嗎?”

隨著謝臨硯的話語,楚堯堯的心一點點沈入了谷底,她有些輕微的顫抖,卻並不是因為疼,而是因為恐懼,對謝臨硯的恐懼,他現在的模樣、語氣,讓她覺得很陌生。

不,應該說,現在謝臨硯,才是真正的他,才是謝老魔該有的樣子。

楚堯堯隱約明白了謝臨硯到底要說什麽。

“同生共死咒?九尾狐的妖丹?”柳如弈重覆了一遍,眼中竟閃過了幾分茫然,他好像謝臨硯所提到的詞匯很陌生,那神情,絕對不像是裝出來的。

他擡腿往前跨了一步,身影瞬間便在原地一個扭曲的模糊,眨眼間,就到了楚堯堯和謝臨硯面前。

楚堯堯坐在地上,謝臨硯半跪於她身後,抱著她。

柳如弈居高臨下地打量著楚堯堯,像是在思量著什麽,好半天才道:“謝臨硯,有一點你弄錯了,天道是天道,我是我,我們雖出自同一個根源,卻絕非同一個人,他做了什麽,他想做什麽,與我無關,我也不知道。”

柳如弈說他不知道,所以他和系統沒有關系嗎?

按照他的意思來看,也就是說,無論是系統任務,還是同生共死咒,抑或是剛剛的九尾狐妖丹,其實都是出於天道的設計?

謝臨硯卻並不在意柳如弈所說的這些,他問道:“所以,你能解開同生共死咒嗎?”

此話一出,楚堯堯的拳頭一下就捏緊了,她雖然在剛剛就已經有了猜測,但心裏卻還是存了份僥幸,如今聽謝臨硯說了出來,她也算是徹底明白了。

她扭頭去看謝臨硯,卻發現他的目光一片冰冷,冰冷又陌生。

他沒有看她,也不在意她。

果然,果然是這樣,謝臨硯將她帶到這裏,沒有別的目的,就是想讓柳如弈將他們身上的同生共死咒解開。

然後……再殺了她嗎?

也對,他這麽做,也在意料之中。

畢竟他可是謝老魔。

楚堯堯告訴自己,她早就知道這一點的,沒什麽好驚訝的,也沒什麽可難過的。

柳如弈蹲了下來,一臉狐疑地看著謝臨硯,又看了看楚堯堯,這才開口:“所以,你並不是喜歡她?”

謝臨硯笑了一聲,笑得有幾分冷:“我為什麽要喜歡她?若非有同生共死咒限制,我早便將她這個拖油瓶殺了。”

柳如弈“哦”了一聲,尾音上挑,像是覺得頗為有趣:“她剛剛可是為你擋了箭,還把自己傷成這樣,她為了救你,都快死了,你卻這樣說。”

“若非有同生共死咒在,我巴不得她快點兒去死。”謝臨硯的語氣很惡劣:“我又沒讓她給我擋,這般弱還要逞能,難不成還指望我感激她嗎?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,”他冷笑:“傷成這樣只能說明她蠢,若非我的性命未與她綁定,我又怎麽會救她?”

楚堯堯抿緊了嘴唇,拳頭也慢慢攥緊了,她的臉色顯得極為蒼白。

柳如弈竟然被她的樣子逗笑了,他轉而對謝臨硯道:“這小姑娘喜歡你,你剛剛的一番話好像傷透了她的心呢。”

他笑得極為誇張,看著楚堯堯的時候,像是在看一個笑話。

“喜歡我?”謝臨硯也笑了:“所以我才說她蠢。”

柳如弈的眸光中閃過了一絲玩味,他看向楚堯堯,說道:“小姑娘,聽到他都說了些什麽嗎?”

楚堯堯的呼吸顯得很急促,她卻並沒有接柳如弈的話。

“柳如弈,”謝臨硯繼續道:“只要你幫我將同生共死咒,便再也沒有東西能夠阻攔我殺天道了,天道是你的敵人,也是我的敵人,我們是同一邊的。”

柳如弈有些不置可否,他笑道:“同生共死咒我倒是能解開,但是如此輕易地幫你解了,我實在是覺得有些心有不甘。”

“交換條件是什麽?”謝臨硯問道。

柳如弈皺眉思索了片刻,眸中笑意不減,他道:“不如這樣吧,等我將同生共死咒解開之後,你親手用你的劍殺了她。”

他輕輕指了指被謝臨硯摟在懷中的楚堯堯:“就用一劍穿心的殺法,將這個喜歡你、甚至願意為你擋箭的小姑娘殺了。”

“好。”謝臨硯想也不想、毫不猶豫地同意了。

楚堯堯的臉色更加蒼白了。

柳如弈大笑起來:“謝臨硯啊謝臨硯,我可真是沒看錯人!”

“將她放在這上面。”柳如弈示意謝臨硯將楚堯堯放在旁邊的石臺上。

謝臨硯也不拖延,他扶著楚堯堯的肩,將她橫抱起來,慢慢向石臺走去。

楚堯堯想掙紮,可是她小腹上的傷實在是太疼了,她除了劇烈地喘息,根本無力掙紮。

脊背觸及冰冷的石臺時,她的心底也一片的冰冷。

柳如弈真的能解開同生共死咒嗎?若真的被他解開了,是不是就說明,系統的確和天道有關,她從立場上來看,也的確是謝臨硯的敵人。

她是天道陣營的,謝臨硯想殺她,也很正常。

她打不過謝臨硯,也沒他聰明,被他殺,也很正常。

楚堯堯的眼眶有些紅了,可是她只是一個讀者而已,為什麽要讓她經歷這些?

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滑了下去,她看見謝臨硯冷冷地看著她,那是……看敵人的眼神。

柳如弈走到了石臺邊上,垂眸看著躺在石臺上的楚堯堯,他柔聲道:“別哭,解咒而已,很快就好了,不會痛的。”

接著,一只手便覆在了她的額頭上,楚堯堯只覺那只手冰寒無比,冷得根本不像活人的體溫。

在那一瞬間,似乎有某種很奇藝的力量觸碰到了她的靈魂,又用力地將什麽東西從她的靈魂中向外抽離。

確實不疼,但她還是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,那種痛苦,並非是身體上的,也不是在靈魂上,而是作用在情緒上。

她一下子就哭了出來,眼淚大滴大滴往下掉。

“好了,”柳如弈很快就將手拿開了:“哭得可真傷心。”

他感慨了一句,又轉頭去看謝臨硯,說道:“同生共死咒這東西,我以前雖然沒見過,不過這東西的原理對我而言,卻很好理解。”

說著,他擡起了手,掌心躺了一團金色的光團:“用宿命作為媒介連接,確實是天道的手筆,我現在將它取出來了,咒自然也解了。”

柳如弈眸中笑意更盛:“謝臨硯,現在該你了,該你履行你承諾下的條件了。”

他像是有些興奮,似乎迫不及待地想看見謝臨硯殺楚堯堯的一幕。

同生共死咒真的被柳如弈輕易地解開了,在這一刻,謝臨硯不需要再有任何顧忌。

即使殺了楚堯堯,他也不會受到任何的影響。

楚堯堯偏頭去看謝臨硯。眼淚順著她的動作,斜斜滑進鬢角。

她要死了嗎?再一次死在謝臨硯手裏?

她心中生出了一份悔意,卻並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後悔什麽。似乎不管她如何選擇,到最後都會走到這一步。

謝臨硯擡手一招,長淵飛入了他的掌中。

握緊劍柄,冰冷的氣息從他周身散發而出。

他看著楚堯堯,眼底充斥濃濃的殺氣。

謝臨硯真的要殺她,和他們第一次見面一樣。

下一刻,他手腕一陣,劍便刺了出去。

“噗嗤”一聲,柳如弈回過頭去震驚地看著謝臨硯。

他手中的劍,沒入了柳如弈心臟的位置。

他沒有殺楚堯堯,而是將柳如弈殺了。

“謝臨硯,你……”柳如弈滿臉的不可思議:“你竟然對我出手。”

謝臨硯回手一拔,劍刃便被他抽了出來,與此同時,一塊漆黑如墨的黑色園玉被他的劍從柳如弈心臟的位置帶了出來。

他伸手一接,園玉就穩穩地落入了他的掌心。

那便是元神玉,蘊含著天道所有負面情緒的元神玉,是唯一能夠對付天道的武器。

當胸被開了個洞,柳如弈的胸前頓時出現了一個大窟窿,但卻沒有一滴血流出,點點漆黑的光茫從他傷口的位置潰散而出,他整個人開始從胸前的傷口消散。

他愕然地低頭看著胸前的傷,再擡眸時,他眼中滿是陰翳之色。

謝臨硯的神色很淡,冷漠地看著柳如弈的身體慢慢消失。

柳如弈看著他,不知是想到了什麽,眼底的陰翳突然消失了,他仰天大笑起來,宛如瘋魔。
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謝臨硯,為了她殺了我!這就是你的選擇嗎?你終究還是為情所困,強取元神玉融合,你的心志卻出現了破綻,你鬥不過天道的!你鬥不過!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”

隨著他的大笑,柳如弈的身影慢慢地變淡,最後完全消散在了空氣中。

謝臨硯握著劍看了一會兒,待到他確定柳如弈真的被他所殺之後,他才將目光移向了石臺上的楚堯堯。

楚堯堯捂著受傷的小腹,她的衣服已經大半被血染紅,有一種觸目驚心的妖異感。

謝臨硯殺了柳如弈,現在該來殺她了嗎?

楚堯堯抿著唇,望向謝臨硯的目光帶著驚恐和絕望。

謝臨硯什麽也沒說,他將劍收回鞘中,走到石臺邊坐下,伸手將重傷的少女扶了起來,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。

楚堯堯是抗拒的,她想從他懷裏掙出來,卻一絲力氣都使不出,只能任由謝臨硯抱著自己。

“哭什麽。”謝臨硯用指腹擦了擦她眼角的淚水。

楚堯堯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什麽,他又想做什麽?同生共死咒都已經解開了,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,謝臨硯不應該趁機殺了她嗎?

她一擡眸,便看到謝臨硯摟著她,一雙手拿著一張黃色的符紙在折著什麽,他手指上下翻飛,很快便將符紙折成了一個黃色的小人。

這是什麽?

謝臨硯指尖蓄起靈氣,割破了自己的指腹,將一滴血點在了黃色小人心臟的位置,再一搓手指,紙人從腳的位置開始,毫無征兆地燃了起來。

“張嘴。”謝臨硯對她說道。

楚堯堯沒吭聲,也沒搭理他。

謝臨硯看了她一眼,突然將燃燒著的紙人塞進了自己的口中。

楚堯堯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詫異,她有些吃驚地看著他,但這驚訝沒有持續多久就化為了震驚。

謝臨硯竟然托起了她的後腦勺,低頭封住了她的唇。

她嗚咽著想躲開,卻被謝臨硯緊緊困在懷中。

她的手不自覺攥緊了他胸前的衣襟。

一股熱流撬開她的唇,送入了她的口中,熱流慢慢流入她的喉嚨,流入她的經脈,再緩緩匯聚到丹田處,越聚越多。

小腹的疼痛感很快化為了輕柔的暖意,一點點將劇痛緩解著。

謝臨硯松開了她的唇,手掌按在了她小腹的傷口上,順著越來聚越多的靈氣,一下下揉著。

楚堯堯蹙著眉,眼淚又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,卻並不是因為疼,只是單純地很難受,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哪裏難受。

她淚眼婆娑地看著謝臨硯。

“楚堯堯。”謝臨硯不知怎麽想的,叫了一聲她的名字,卻又什麽都沒說。

楚堯堯微微擡了擡眸,又是一大滴眼淚從眼眶中溢出,滑了下去。

謝臨硯低頭再次含住了她的嘴唇,唇齒交纏,他很認真地吻著她,楚堯堯偏頭躲開,他卻追著她的唇再次吻了上來,越吻越深。

許久之後,謝臨硯終於放開了她,他將壓在她小腹上的手拿開了,疼痛感也完全消失了。

楚堯堯低頭望去,原本在丹田處的傷口竟然完全愈合了,愈合到連一點傷疤都看不見。

好了……

謝臨硯救了她……

為什麽?

楚堯堯迷茫地看著謝臨硯。

謝臨硯沒說話,而是放開了摟著她的胳膊,從石臺上站了起來,轉身背對著楚堯堯,聲音很冷淡:“同生共死咒已經解開了,你我已經沒有關系了,傷好了就快滾吧。”

這一系列的發展,每一樣都超出了楚堯堯的想象,一時之間竟然覺得有些荒謬。

先是謝臨硯以殺了她為條件,說服柳如弈幫他解開同生共死咒,再是謝臨硯並沒有殺她,而是把柳如弈給殺了。

所以現在,同生共死咒已經徹底不會對他謝老魔產生影響了,他就算不親手殺她,只要冷眼旁觀,她受了那麽重的傷,很快就會死去,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眼前煩他了。

但是謝臨硯不僅沒殺她,還將她的傷給治好了。

是謝臨硯瘋了還是她瘋了?

她本還沈浸在謝臨硯說要殺她時,那種又恐懼又難過的情緒裏,現在驟一告訴她,她不用死了,她竟然有些沒反應過來。

傷已經完全好了,好得非常徹底,連一絲一毫的不適都沒有,丹田內府之中也毫無傷痕,像往常一樣吞吐著靈氣,就好像、好像是將她的身體完全恢覆到了受傷之前的樣子。

“你不是要殺我嗎?”楚堯堯終是忍不住問道。

“我要在此處煉化元神玉,殺了你,空氣裏到處都是血的味道,我覺得很惡心。”他聲音依舊冷淡,說出了一個讓楚堯堯覺得很匪夷所思的理由。

但不管是為什麽,至少她不用死了。

“所以,快滾吧。”謝臨硯繼續道:“你最好盼著不要再遇上我,否則下次再見面,就是你的死期。”

謝臨硯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,楚堯堯自然不會再死皮賴臉地留下來,雖然系統任務還沒有完成,但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,系統似乎是和天道有關的,也許即使自己完成了系統任務,也和想象中的不一樣。

更何況,同生共死咒已經解開了,沒有了這層保障,她再跟著謝臨硯,那可是隨時面臨著死亡的威脅。

謝臨硯不殺她,也算意外之喜了,好不容易保住了一條命,楚堯堯可不想作死。

她也從石臺上下來了,謝臨硯依舊背對著她,同樣也背對著宮殿的巨大出口,只給她留了個背影。

她有些遲疑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背影,心中隱約覺得有幾分奇怪,卻也說不清楚是哪裏奇怪。

“那便就此別過吧。”說罷,楚堯堯轉身便朝著宮殿出口的方向走去,那也是他們進來的那扇門。

距離不短也不長,她走得頗為忐忑,直到跨出大門,謝臨硯都沒有追出來殺她,楚堯堯這時候才松了一口氣,也真正地相信了謝臨硯要放過她的話。

待到少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宮殿中,謝臨硯才轉過身來,朝著出口的方向望去。

他的臉上毫無血色,嘴唇也無比蒼白,看了一會兒,他擡手蹙眉,指節抵在唇角,悶悶地咳了一聲,一抹殷紅的血從他唇角溢出。

謝臨硯的眉宇間閃過了一絲痛楚之色,他身形不穩,差點兒栽下去,他用手扶著石臺才勉強站穩。

“長淵。”他喚了一聲。

長淵嗡鳴一聲,繞著他盤旋了一圈,似是很擔心。

“你去跟上她,送她離開墜魔淵。”

見長淵依舊繞著他飛,似乎不願離開,他又道:“放心吧,我沒事。”

長淵這才輕震著,向外擊射而去。

謝臨硯的眼前一陣陣地發黑,他的視線已經有幾分模糊了,他雙手撐著石臺,血一滴滴砸下,砸在石臺上濺開,像開出了一朵朵艷麗的花。

他撐了一會兒,終於不受控制地順著石臺滑了下去。

謝臨硯坐在地上,靠著背後的石臺,手掌慢慢擡起,按下在了心臟處。

痛苦,他從未體會過這種痛苦,宛如被一把小刀一下下淩遲著,每一刀都連皮帶肉,鮮血直流。

他痛得幾乎要窒息,仿佛每一寸空氣都在遠離他,冷冷地嘲笑著他。

就像柳如弈說的那樣,看到楚堯堯為他擋箭的那一刻,他甚至將自己的劍扔了,這麽多年來,那是他第一次扔下劍。

根本就不是因為他們之間有同生共死咒綁定,所以他才這麽緊張。

受了那麽重的傷,一定很疼,那一刻他想的分明是這個,而不是楚堯堯受傷會對他有多少影響。

他見不得她受傷,更接受不了眼睜睜看著她死在自己面前。

謝臨硯那時才終於明白,楚堯堯總說的心疼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覺,他什麽都沒註意到,只是單純的心疼她,恨不得那箭傷是傷在他身上。

可是,楚堯堯走了,頭也不回地走了,她竟然一絲一毫的留念都沒有。

他怎麽會有這樣的情緒,無法控制地在他的內心發酵、膨脹,一次次地沖擊著他的理智。

楚堯堯、楚堯堯、楚堯堯……

他在心中反覆摩挲著這個名字,按在心臟上的手用力收緊,將那一寸的衣衫緊緊攥在掌心中,他甚至想將自己的心也一道挖出來,也許那樣就不會如此痛了。

或許是因為此處是墜魔淵,又或許是因為九尾狐妖丹的影響,謝臨硯幾乎已經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,酸澀又疼痛。

“堯堯……”他輕喚著她的名字。

唇齒間仿佛還殘留著她的氣息,清淡的甜香,不易察覺,卻令人留念……

可是楚堯堯已經走了,再也不會回來了。

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血腥味兒,白色的衣衫被染得血跡斑斑,細密的冷汗從他額間冒出。

他低頭看向了掌心,那裏躺著一枚漆黑的園玉,點點漆黑的靈光從園玉中飄散而出,慢慢融入他的皮膚,匯聚到他的經脈之中。

他在和元神玉融合。

他現在這副樣子,要如何煉化元神玉?

……

楚堯堯走出宮殿之後,心中覺得越發古怪。

宮殿之外的通道並不長,那些漆黑巖石對她也起不到任何影響。

楚堯堯赤腳向前走著,很快就走到了她掉下來的地方。

仰頭向上看去,頭頂很遠的地方有一塊拳頭大小的亮斑。

那就是出口了。

楚堯堯仰頭看著頭頂的出口,從這裏出去後,離開墜魔淵,她要去哪裏呢?她又能去哪裏?

系統布置的任務是博取謝臨硯的信任、扭轉《淩天魔尊》的主旨,完成了任務她就可以回家了。

但現在看來,完成任務之後能不能回家不一定,但這個系統任務必定和天道有關。

比較奇怪的疑點是,天道為什麽要讓她協助謝臨硯奪取元神玉,謝臨硯拿元神玉可是為了去滅天道的。

而且,從系統給出的幾個數值和任務道具來看,不管是好感值,還是同生共死咒,又或者是九尾狐的妖丹,系統似乎都有意無意地引導她去攻略謝臨硯……

決定了!

楚堯堯一拳砸在了手心裏,她要去東梨山,去聖道宮,她要找天道問個清楚!

她又不是這個世界的人,憑什麽要受這個世界規則的限制!

楚堯堯剛開始思考自己要怎麽飛上去的時候,就感覺到身後襲來一陣勁風。

她一驚,回頭看去,還來不及看清,便覺得有什麽東西撞到了她,力道還不小,雖然沒將她撞疼,但她還是不受控制地往後一跌。

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,她沒摔在地上,而是被什麽東西接住了。

那東西剛一接住她就騰空而起,朝頭頂的洞口飛去,轉瞬間就沖了出去,眼前頓時大亮。

一系列變化發生得極快,楚堯堯略顯茫然地低頭望去,身下是一把漆黑的長劍。

“長淵。”

劍身輕震,像是在回應她。

楚堯堯再次產生了某種說不清楚的奇怪感覺。

長淵為什麽會來,是謝臨硯讓它來的嗎?

就算長淵真的喜歡她,那它也是謝臨硯的劍,如果沒經過謝臨硯的同意,長淵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跑來送她。

飛出洞口,長淵就將她放了下去。

墜魔淵之中的上空是非常危險的,所以最穩妥的方式,是步行出去。

楚堯堯看了長淵一會兒,神色間帶著疑惑。

她往前走了一步,長淵也跟著她往前飛了一步。

“你要送我到哪?出了墜魔淵嗎?”

漆黑的劍身輕輕擺動了一下,像是在點頭。

“謝臨硯讓你來的?”

長淵又點了點頭。

還真是謝臨硯授意的。

不僅不殺她,還幫她療傷,甚至讓長淵將她送出墜魔淵。

謝臨硯到底在幹什麽?

楚堯堯的神色間閃過了幾分異樣。

她慢慢地、一步步地向前走去。

這時候,她的腦海裏突然又響起了系統的提示音。

【恭喜宿主完成支線任務,成功幫助謝臨硯取得柳如玉的元神玉】

【隨機獎勵掉落,真相錦囊*1】

【真相錦囊,道具說明:錦囊中蘊含著無限的知識,只要打開,便可以看到你想知道的一切真相,解鎖條件:謝臨硯的好感值達到100,現在的好感值70/100,還請宿主再接再厲。】

楚堯堯腳步一頓,皺起了眉頭。

她還差點兒忘了,完成支線任務還能獲得隨機獎勵,但是這個隨機獎勵有了跟沒有一樣,謝臨硯對她的好感值根本沒有那麽高。

而且,真相錦囊……這個奇怪的道具說明,可以看到想知道的一切真相,她現在最想知道的真相就是她為什麽會穿書到這裏,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得到個系統任務,為什麽會發展到現在這一步?!

她想知道幕後黑手到底是什麽人,又有著什麽目的!

所以,這個真相錦囊中的內容,就是她心中的這些疑惑嗎?

系統現在的意思是,只要她回去繼續刷謝臨硯的好感值,刷到了一百,就將這些真相全部告訴她?

這就是幕後之人給她傳達出的意思?是天道的意圖?

還是說其實並不是天道,而是另有其人。

把好感值刷到一百,讓謝臨硯愛上她,這麽做有什麽意義?

楚堯堯一步步向前走著,她又不可能為了謝臨硯留在這個世界,雖然她其實也挺喜歡謝臨硯的,但是、但是她畢竟……

而且剛剛可是謝臨硯自己趕她走的,同生共死咒也沒了,萬一謝臨硯一個心情不好,又把她給殺了怎麽辦?

但是……她現在雖然懷疑系統和天道有關,可她其實並沒有非常確切的證據,而且她也沒有多厲害的手段,跑去聖道宮找天道質問……實在是有些不自量力。

她一開始的打算是,出了墜魔淵之後,找個沒有人煙的地方,然後好好研究陣法,修煉個幾十年,等到自我感覺良好了,再去聖道宮,但是現在冷靜下來仔細想,越想越覺得……這個辦法是真的很不靠譜。

不說幾十年了,她就是修煉幾百年,也不可能比得過謝臨硯那種天命之人,可就連謝臨硯都沒有把握的事情,她哪來的自信?

楚堯堯走著走著,突然從旁邊的草垛裏跳出了一只魔獸,瘋狂地向她撲咬而來,楚堯堯一驚,但下一刻,她身後靈光一閃,魔獸便痛吼一聲被彈了出去。

她的腳步再次停了下來,她看著掉落在不遠處的魔獸,神色間的古怪之色愈發濃重。

剛剛彈飛魔獸的東西,自然是謝臨硯在她背上繪制的符陣。

符陣、療傷、長淵……還有自己離開時,謝臨硯背對著她說的那些話。

楚堯堯擡起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無比的小腹,那麽重的傷,怎麽可能轉眼之間就好的一點痕跡都沒有了?

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。

真是傻了,謝臨硯如果真的要殺她,又怎麽會為她療傷?更不可能放她走,她到底在怕什麽?

“長淵,”她對飛在她身旁的劍道:“帶我回去。”

長淵嗡鳴一聲,似是很開心地繞著她飛了一圈。

楚堯堯再次上劍,這次長淵的速度非常快,帶著她便重新回到了那處塌陷的洞穴,一路飛了下去。

楚堯堯是真沒想到謝臨硯能做出這種事來,怪不得在給她療傷的時候,莫名其妙地吻她。

再次回到地底宮殿,楚堯堯還是不免有些緊張的,她竟然真的又回來了,她要再次去面對謝臨硯了,這一次,沒有同生共死咒的保護,是真正的刀尖舔血。

楚堯堯深吸了一口氣,做了一下準備工作,終於一腳邁入了宮殿。

宮殿的四周還是遍布著漆黑的巖石,和她離開時沒有絲毫的變化,她在宮殿裏看了一圈也沒看見人。

“謝臨硯……”

她剛叫了一聲,手腕便突然被人攥住了,一股巨力從身後襲來,將她重重抵在了墻上,濃濃的血腥味撲面而來。

“你還回來幹什麽?”謝臨硯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,咬牙切齒,帶著淡淡的沙啞。

楚堯堯心中一驚,但很快又冷靜了,謝臨硯果然沒有殺她。

她被壓得難受,想不明白他受了傷為什麽力氣還這麽大。

“你先放開我。”楚堯堯掙紮了一下,也沒能掙脫開。

謝臨硯自然沒有放開她,他壓著她,一手按著她的肩,一手掐著她的腰,將她牢牢地頂在墻上:“楚堯堯,”他的聲音啞得厲害:“又跑回來,你是想死在我手裏嗎?”

他緊緊地貼著她,呼吸隨著說話,一陣陣地噴灑在她的脖子上。

“你要是真想殺我,早就動手了。”楚堯堯難得大著膽子頂了他一句。

其實這麽說完之後,她也有些忐忑,心跳都不自覺加速了。

謝臨硯沒回答她,楚堯堯等了一會兒,突然覺得脖子有些癢。

她反應了過來才發現,謝臨硯竟然在吻她,順著耳垂,一點點地輕吻著她的脖子。

“謝臨硯…..”她想從他的禁錮裏掙出來,謝臨硯卻更用力地壓住了她,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。

楚堯堯不動彈了。

算了,他想親就讓他親吧,倒也沒什麽。

這至少證明她的猜想是沒錯的。

她想了想,向後伸出手去,摸了半天才抓住了謝臨硯的手。

手指剛一觸上去,就被他緊緊地握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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